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
男孩和女孩都是很稳重、很含蓄、很拘谨、很慎重的人。他们从小学到高中同窗共读了十几载,说的话虽然不多,交情也并不殷实笃厚,但彼此的印象却都很特别,心里也都隐隐孕含着一种别样的情愫。也算是青梅竹马吧。但他们谁也不曾说出来。就那样默默地孕含着,坚守着,如两朵相向打苞的花。
后来他们又分在了同一个城市工作,单位离得也不远。女孩有时去找找男孩,男孩有时去找找女孩,都有很堂皇很正当的理由,仿佛这样才能心安。其实,他们不明白:爱,比一切理由都更堂皇更正当。
也许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,他们见面的次数反而不是很多,似乎觉得这种顺理成章的幸福有点太单调太不够劲儿吧。倒是他们单位的人时不时地和他们开玩笑,拿他们当恋人看,他们听了却是不置可否地笑笑,依然如故。
这,似乎也很美好。花朵未开之前的沉默,总是很美好的。
|
|
这一天是女孩生日,男孩应邀参加女孩的生日聚会。他早就给女孩准备好了一份生日礼物——一个精美的带锁的日记本。这本日记与别的带锁日记不同的地方是:没有钥匙。里面写满了一朵花蕊与另一朵花蕊的渴慕与爱恋。男孩锁住了它却故意留下了钥匙,他怕女孩当众打开日记,那样他会难堪死的——他早就料到女孩不会单独请他,不会主动给他一个亲近的机会。
他们好象都在尽力地维持什么,也许只是维持彼此的虚荣与清傲。其实,在真正的爱面前,有什么是可以虚荣和清傲起来的呢?
那是一个温馨的夜晚,亮丽的女孩在众人的围簇中欢乐地笑着。朋友们送的生日礼物五彩纷呈地堆在她的床上,包括那本带锁的日记。
“喂,这本日记真好看!”女孩的一个朋友说,拿起了日记本仔细端详着。
“还有锁呢。多可爱的小锁!”另一个也叹道。那把小锁的确很精致,上面的动物图案是女孩的生肖。南海跑遍了城里的商店才买到的。
“怎么没有钥匙呢?”有人问。
|
“是呀,钥匙呢?”女孩也笑问:“这是谁送的礼物?”
其实,她很清楚是谁送的,却不想流露出那份特别的介意。
“我。”男孩有点不安地回答。
“钥匙呢?”
|
“我……”男孩犹豫着,说根本就没有钥匙吧,他们肯定会以为这是廉价品,女孩会很没面子;说丢在家里了吧,他们肯定会说他粗心,也不合适。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装在自己口袋里,那简直是成心捣乱了。 终于,他顿了顿:“我昨天在家里调试锁,把钥匙忘在家里了。”
“真粗心!”果然有人道。
“不见得吧。”也有人开玩笑道:“瞧你那吞吞吐吐的样子,大约根本没有钥匙,买了个廉价货吧?”
人们都笑了。男孩笑得很尴尬,女孩笑得很窘迫。她娇脆的自尊与骄傲受到了隐隐的伤害——虽然这伤害仅仅来自于一种毫无根据的猜测。可女人却是恰恰善于在假想中生活的。 “我明天把钥匙给你送来。”他说。
“那有什么要紧。”女孩淡淡地笑了笑。
聚会结束后,男孩一直磨磨蹭蹭地想留在最后走,可是有个男孩一直在和女孩兴致勃勃地聊天。看他不走便调侃说“还有什么私房话要说?”男孩涩涩地笑着,毅然走了。
第二天早晨,男孩收到一封“祖母病危”的加急电报,匆匆赶回了老家。
一周后,男孩几乎是披星戴月般赶了回来,回来的第一件事,便是给女孩送钥匙。
老远他就听到了她悦耳的笑声,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。可是敲门许久,女孩才来开门。她脸上满是动人的红晕,洋溢着新鲜的喜悦。
她——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。这个男孩便是她生日聚会中最后走的那个男孩。那天晚上,两人聊了很久,然后就恋爱了。女孩虽然也有些微的伤感和遗憾,却也很快就回转了过来。
|
|
“你有什么事?”女孩笑问,一边请男孩进去。
男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,他沉默着,手里死死握着那把小小的钥匙。
“你怎么啦?”女孩有点不知所措。屋里的男孩站起身,戒备地望着门口的他。
“我来告诉你钥匙的事。那把钥匙真的丢了,再也找不到了。”
“没关系,没关系。”女孩笑道,心里又有点怅然。男孩转身走了。
几年过去了,男孩和女孩都溶入了疲惫、劳累、平淡而乏味的婚姻生活中,他们都有了孩子。他们甚至都淡忘了彼此。
那个男孩偶尔也会想起那本带锁的日记。有时他会捏着那把无锁的钥匙呆呆地想,如果在她生日聚会当天他把钥匙给了她会怎样?一周后她又会怎样?甚至在她结婚前给她还会怎样?或者他根本不锁呢?一切,也许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。
可是,这能是假设的吗?
我们常把某些非常合适也非常有缘的的结合称为“天造地设”,可为什么还会有许多人永远地错过?
一直以为如果爱上了一把锁,那么我们手中握住的便是唯一一把适合的钥匙,却不曾想到:只要能打开锁的都是适合的钥匙——无论是木钥匙、铁钥匙、铜钥匙、银钥匙还是金钥匙,在开锁的技巧与方式上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。虽然这些钥匙中——有的是长久的,有的是短暂的。
如果你没有把握好手中那把钥匙的使用权,你就会锁锈一段可能的美好与幸福。
花朵未开之前的沉默是美丽的。因为,她期待有惊艳绝伦的那一刻。
可是,花朵未绽而凋后的沉默呢?
|